鄉村驢廄心情日記

　　我小的時候，村莊似乎都建在半山腰上。房子就著山勢建成，一般東側地勢較高，西側相對平坦些，或是有條小河打門前流過，河邊就是村路。

　　草房和村路之間要留出大片的空地，除了當作菜園，還要安置倉房、雞鴨鵝的住處，驢廄以及豬圈。

　　驢廄也好，豬圈也罷，都是用原木結結實實地“垛”起來的。“垛”原是我的家鄉長白山人最簡易的建筑木質結構房屋的方法，地處林區，多的是木頭，想要建一座房子，也不過就是“埋上柱，垛上木，壘上芭，苫上草”而已——如今草屋建得高級些，牲畜的住處還是用老辦法。

　　把四根粗壯的.木頭呈正方形深埋在地下，這就是所謂的“柱”，圍繞四根柱子依次把細一點的原木打了隼，互相咬合著“垛”起來，“垛”到一人多高，搭上斜的頂棚，苫上草，就成了。

　　一進驢廄，只見驢拴在柱子上，面前是一個用整塊木頭挖成的“驢槽子”，里面盛放著鍘成寸把長的粳草，這便是驢的食物。驢廄的東北角用來放草料，草料堆上放一個苕筐。

　　當年，進了誰家的大門，倘有高大的驢廄，有新鮮的驢烘蛋的臭味，便說明這一家過得殷實、富足，讓人羨慕。沒有驢的人家，有時難免要去向人家借驢子，這時，便覺得自己“矮了三分”。

　　驢的最主要作用就是推磨拉車。那時候，長白山人的主食是玉米。伐馇子、磨面子、推水磨、做大醬……廚房里最主要的東西就是一盤石磨。沒有驢的人家，只能大人孩子齊上陣，起早貪黑地捧著一根木桿推磨，沿著磨道沒轉幾圈，往往就會頭暈目眩，虛汗淋漓——想推磨，沒有絕好的體質可不行。

　　有驢多好啊！

　　套上驢，給它戴一塊蒙眼布，它就會揚開四蹄拉著磨飛轉，眼看著玉米被一遍遍地磨下去，磨成金黃的玉米面。等到卸了磨，摘下蒙眼布，把它拉到室外，它便會為自己的行程大唱贊歌——扯開嗓門昂揚粗獷地大叫一通，叫得盡興了，還要躺下去，美美地打兩個滾，等它做夠了秀，主人才會把它拴進驢廄，添上草，拌一點玉米糠，這便是給它的最好的獎勵了。

　　驢也可以拉車，它們大都性情溫順容易駕馭，老人、婦女和孩子都可以趕車。但是“小毛驢拉車——沒長勁”，驢車都很小，很輕。在鄉下，毛驢車被稱做“驢吉普”，走親戚，回娘家，只要不拉重物，英姿颯爽的小毛驢就不會偷懶，坐在驢車上，顫悠悠，美滋滋，小毛驢的脖子上拴著鈴鐺，腦門上系著紅綢，叮叮錚錚，蹄聲噠噠，真是一路風景，一路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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