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石雜文隨筆

　　大雪封山。

　　卻并沒有對這本就在雪山深處的喇嘛廟造成什么影響。

　　只是要多費(fèi)點(diǎn)功夫掃雪了，不過這又如何呢？反正在這與世隔絕的地方，也沒有別的事需要他們?nèi)プ觥?/p>

　　老喇嘛走出房門，沒有理會漂飄零零落在他肩上的雪花，淡淡地向招呼自己的同門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

　　在屋里悶了一天，外面空氣很好，雖然冷，但這點(diǎn)涼意對于他來說不算什么，在這里生活了幾十年，也許，不，這是肯定的，他還將在這里度過余生直到死亡，他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雪天。

　　“哪兒去了你又，這大陰天兒的你就不能安分點(diǎn)兒？一身冰碴子。”

　　也許是太過入神，突然聽到人聲，老喇嘛愣了愣，不自主向聲源望去。他當(dāng)然不會以為對方是在跟他說話，只是這聲音所向的那個人，不由得便叫他想要去看看。

　　在他看過去的同時，小院里站著的男人也轉(zhuǎn)眼看到了他，原本有幾分生氣的神色轉(zhuǎn)淡，只禮貌地點(diǎn)頭算是看到了，沒等老喇嘛反應(yīng)便跟著身邊的那個喋喋不休的胖子回了屋。

　　老喇嘛注視著這一切，絲毫不在意對方的舉動，轉(zhuǎn)過頭卻似是嘆了口氣。

　　五年，能把一個人變成什么樣子？

　　天色昏暗，有小雪紛飛，帶了幾分霧氣。老喇嘛隱隱約約看見視線盡頭是一口天井，這并沒有什么，喇嘛廟四處走走，哪都能找到這樣的天井，這口井唯一特殊的地方，只在于它的旁邊似乎坐了個人，身著沖鋒衣，衣上無雪。

　　在這樣的天里。

　　老喇嘛卻不意外的樣子，他走近那個人，卻見只是一座雕像罷了，刻得并不精細(xì)，一個人該有的四肢五官還是有的`，隱約看得出是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年輕人，眉目清秀，神色安然，坐這潔白雪地里，倒也干凈得不顯突兀。

　　如雪般的干凈。

　　只是為何垂淚？

　　老喇嘛站在石雕身旁，想起了石雕的主人。

　　當(dāng)他還是個小喇嘛時的事，都快記不得了，只是這個淡漠得像是游離于塵世之外的年輕人，在老喇嘛的記憶中卻尤為清晰。

　　老喇嘛記得他看到年輕人的第一眼，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佛，上師卻說他不是佛。

　　先有了，然后沒有了，才是佛，而生來就沒有欲望的，是石頭。

　　這塊石頭，卻是哭了。

　　老喇嘛仔細(xì)回憶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那么久之前的事，那么小的他又能記得住什么。他也不知道那個沉默著來又沉默著去的年輕人刻出的自己為什么是流淚的了。

　　會流淚的卻不能是石頭了，現(xiàn)在另一個人倒比這塊石頭還更像一塊石頭。

　　老喇嘛搖了搖頭，有人拼命想從石頭變成一個人，有人卻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塊石頭。

　　可是石頭嗎？

　　老喇嘛輕輕拍掉石雕的沖鋒衣上又堆積起來的一層薄雪，笑了笑。

　　哪里有會想念的石頭呢？

　　注：生氣指人生動的神情，不是憤怒惱怒所代表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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