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爺爺_敘事文章

　　爺爺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這一輩子，扛過鋤頭握過粉筆，踩過高蹺唱過大戲。作為上世紀三十年代生人，爺爺見證了共和國的滄桑變幻；作為家里的頂梁柱，爺爺飽嘗了生活的艱辛磨難。然而，苦難并非人生的財富，也沒有為爺爺鋪一條幸福的路。這一生，爺爺吃過的苦不計其數，享過的福卻屈指可數。即便到生命的最后時刻，爺爺都不曾受到上天的眷顧。

　　小時候，常聽爺爺說起“凍死迎風站，餓死舔肚皮”，當時年紀小，不了解其中的含義；上學后，老師教會我什么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什么是“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我才想起爺爺的話雖然粗糙了些，卻也是一樣的道理。然而就是這樣剛強得在任何困難面前從不低頭的爺爺，幾天前輕輕地跌倒以后，就再也沒有站起來。

　　生命的最后幾天，病榻上的爺爺勉強坐了起來，唱了一段他一輩子都沒唱夠的《黃梅戲》，我沒聽到，卻感受得到他的字正腔圓、鏗鏘有力。當我戴上耳機，翻遍整個播放器，去搜索他最愛的《黃梅戲》時，一樣的歌詞，一樣的旋律，卻沒聽到爺爺的氣息。

　　彌留之際，爺爺用盡全力伸出右手，親密地撫摸他每一個孩子的臉，目光中滿是慈愛與不舍，那眼神仿佛在說“人生險惡，爸爸只能陪你到這里了。”爺爺又使勁兒握住奶奶的手，我的淚簌簌地往下落，只聽奶奶說：“老頭子，握手可以，不要再見。”不要再見，不要再見，不要再見，可一松手，天人永隔。

　　奶奶輕敲爺爺的紅棺，假裝輕松地說：“老頭子，這回你美了，住上大房子了！”這一句，像是對沉睡爺爺的呼喚，也像是對爺爺十余天來奄奄一息的宣判；這一句，不知爺爺聽到了沒有。

　　忘不了爺爺吃了幾口我蒸的雞蛋糕以后，那微微一點頭對我的肯定；忘不了爺爺雖然想起我的名字，卻再也發不出聲音時，食指兩下有力的`搖擺；忘不了爺爺病重時沉重得無法喘息的聲音；忘不了奶奶拉著爺爺的手說“老頭子，我就在你旁邊呢”；忘不了爺爺呆呆地看著我笑；忘不了爺爺躬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可是昨晚的夢里，爺爺分明一句話都沒有說。

　　整理柜子時發現了爺爺留下的東西，那是爺爺八十歲生日時親手寫下的筆跡：“爺爺祝你生活快樂，生活幸福。”也許這字跡會被歲月風干吹散，但爺爺的祝福會永遠留在心間。

　　爺爺就這樣成了天上的星星，無論我成功失敗、悲傷歡樂，他都在天上靜靜地看著我，給我勇氣，給我希望。

　　曾經多少次寫過爺爺的故事，其中有對爺爺奶奶六十余年相濡以沫的羨慕，有對爺爺飽受病痛折磨的心疼，有對爺爺幾十載教書育人一絲不茍的敬佩，有對爺爺生日健康長壽的祈愿。每次的心情都不一樣，唯有這一次，寫到哽咽。小小的筆寫不盡爺爺長長的一生，也寫不出我綿長的思念。也許永遠不會再寫了。

　　爺爺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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