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牽牛花

　　在這寸土寸金的鬧市區居住，陽光是要花錢來買的。我職業不是很好，只不過一個普通的教育軟件推銷員，錢自然不多，所以只能蝸居在這黑暗的小單元房里。

　　我整天奔波在一幢幢的居民樓之間，一戶一戶磨破嘴皮推銷著產品。一天下來，累得半死。一挨到家，我總是像甩毒蛇般地甩掉腳上的皮鞋，躺在陽臺上那張破舊的躺椅上，然后把腳擱在陽臺的防盜網上，點燃一支廉價的香煙，讓煙霧驅散我的疲憊和失落。這時，我就極度羨慕對面的居民樓，對面的居民樓與我相距不到二十米，但因為正對南邊，所以正午和黃昏的時候，必定有一方陽光徘徊在陽臺上。白天我討厭太陽，而這個時候我是多么想有一束陽光照到我的身上來啊!

　　對面陽臺上有一盆花，是一盆很土氣的牽牛花，已經開始牽藤了。花的主人是個小女孩，八九歲的樣子，長得并不是很伶俐乖巧，但笑容很甜。她放學回來，我也大約下班回家了。我總是看著她在陽光下侍弄她的花。但我們總是遵守著這城市里的約定：不要輕易和陌生人說話。

　　也許是我大團大團的煙霧吸引了她的視線，她忽然說：“叔叔，你抽那么多煙，嗓子不疼嗎?我爸一抽煙嗓子就疼。”我有氣無力地說：“你不懂，我這里沒有太陽，我抽煙取暖。”小女孩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齒，說：“抽煙怎么可以取暖?”說完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蹬蹬地跑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她又跑出來了，手中拿著一面小小的`鏡子。她調整好角度后，一面圓圓的光斑就落在了我的前胸上，一霎那間晃得我連眼睛都睜不開。心里卻莫名其妙地振奮起來。小女孩又蹬蹬地跑進去拿來了一團粗毛線，把一頭系在自己的陽臺欄桿上，然后對我說：“叔叔，我扔過去，你接著后拉緊系在你的陽臺上。”我疑惑地伸出雙手接過毛線團照做了，于是在兩棟樓之間架起了一座毛線的橋。她小心地拉起牽牛花的藤纏繞在毛線上，我恍然大悟，又啞然失笑，說：“我這里沒有陽光，牽牛花不會爬過來的。”小女孩信心十足地說：“會的，叔叔，我用太陽光給她引路，不信你等著看吧。”

　　我認為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游戲，但這個黃昏真的是很美好，小女孩在對面做作業，我靜靜地翻著雜志，中間是一條纏滿了牽牛花綠藤的毛線橋。

　　接下來的幾天，也許是因為心情好的緣故，我幸運地推銷出去了好幾套軟件，超額完成了當月的任務。

　　再以后，日子流水般飛快，我更加勤奮地奔跑在這座城市里，一到黃昏，我總是急切地盼著回來，守著我的陽臺，看一看書，等候那束陽光穿過鐵網散落在我的胸前，等候那牽牛花積蓄著力量攀爬過來……

　　雖然秋天即將到來，我相信它一定會牽到我的陽臺上，因為在這冰涼的都市里，它的力量是所向無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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