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斑駁之美

　　“樂游原上清秋節，咸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當我踏上這邊土地時，嘴中不自覺吟誦起了青蓮居士的《憶秦娥》，或許，是因為它斑駁的景，悲涼的風。

　　這是柬埔寨的吳哥窟，世界七大奇跡之一。

　　破敗的幕墻，殘缺的經文，訴說著它千古的遺恨；隱約的畫像，滿地的黃沙，記錄著一個帝國的強盛與滅亡；斷壁，老鴉，殘陽如血，似乎戰爭的吶喊，仍在一片斑駁中回響……

　　這里曾是神廟，恢宏嚴整，無可比擬。但突如其來的戰爭，連年的兵刃相接，將工匠們無數年的心血，幾近夷為平地。

　　那天，天很清，云很近，總覺得觸手可及，但再也聽不見震撼人心的鐘鼓，只有凜然安坐的湖山碧樹。神廟內得以幸存的石雕，大多呲牙咧嘴，仿佛依舊在痛苦中掙扎，無法釋然，更無法忘記曾經的尸橫遍野、火光沖天。

　　我信步游走，心情隨著景物，晦暗了下來，但有一尊石像，顯得與眾不同——這尊雕像便是吳哥窟的傳奇“吳哥微笑”，亦稱“高棉的微笑”。它是一個人的面部石雕，巨大無比，足有兩三人那么高。盡管這“吳哥微笑”也在戰火中缺失了臉頰的一角，但他依然笑靨如花。在一片“苦大仇深”中，它鶴立雞群。它精致的螺發在夕陽下熠熠生輝，眼中也似乎有了光芒，帶著粲然的笑意。它的嘴角微微上揚，彎成一道美麗的弧線，眼神變得越發柔和，縱使它面對的，是一片破敗。它在笑，笑得淡然，笑得灑脫，笑得美麗。

　　它寧靜平和地注視著一切，它用笑容撫慰一切受傷的心靈。也許，它發現了這斑駁中的美，也許是一株從石縫中鉆出的野草，也許是一朵兀自開得燦爛的小花，也許是火云當空，壯美震撼……。它看到了美好，盡管它自己也身處斑駁。孰不知，它的美，在這斑駁中透出的積極樂觀的美卻已被我發現，它走入我的胸懷，它烙進我的靈魂。

　　我不知道，在不堪的境遇里，我是否能如它一般找尋到希望？

　　我不知道，在生命的有時斑駁里，我是否能如它一般發現絕境中的美好？

　　我不知道，當我一無所有時，我是否還能如它一般微笑向暖，安之若素？

　　我希望，我能。我相信，我能。

　　暮色降臨，蛐蛐開始晚歌，游人漸漸遠行。我靜坐在“高棉的微笑”身旁，嘴角上揚，與它一道凝視夜空，沒有繁星，斑駁，亦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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