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筠菩薩蠻的情懷

　　詩以言志，寫詩就得表達自己的思想和志向。但有時候也會因此顯得一本正經(jīng)，難免有假大空之嫌。寫詞，起初便是寫給歌女去唱的，并不嚴肅，甚至顯得不正經(jīng)，精神上完全可以放松，足以讓人窺見其本真。

　　我們常說，“觀人于揖讓，不如觀人于游戲”。在大庭廣眾之下，每個人都努力做到彬彬有禮，盡量掩蓋自己的本真。但當他不在大庭廣眾之時，他在和別人嬉戲游樂的時候，才會把他的本來面露彰顯出來。

　　正是因為詞的不嚴肅，不必承擔言志的功能，反而流露出了文人內(nèi)心最幽微、最深藏的一種情愫。而這也正是詞的可愛之處，它可以借美女、香草、男女私情，來表達文人隱約的、微妙的、難以言表的情懷。以溫庭筠一首《菩薩蠻》為例：

　　“小山重疊金明滅，鬢云欲度香腮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后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粗一看，這顯然寫的是一位美女早晨起床在懶洋洋梳妝打扮。是一個怎樣的場景呢？早晨的閨房中，透過折疊的屏風，是金色的光影在閃動。美女被光影喚醒了，在枕頭上一轉(zhuǎn)頭，頭發(fā)像瀑布一樣披散下來，遮住了香腮。懶懶地起床化妝，懶懶地梳洗，對著鏡子前照后照，百無聊賴。穿上一個繡花的短襖，上面繡著一對一對的鷓鴣鳥。

　　僅僅在寫美女化妝嗎？要知道，溫庭鈞這樣的《菩薩蠻》寫了有十幾首，場景和境界大致如此。如果一個文人如此偏執(zhí)于美女和愛情，肯定不會有多大出息。溫庭鈞顯然不是這樣的，他是借此表達內(nèi)心的難言之隱——懷才不遇啊！

　　梳妝的美女為何如此慵懶？“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可惜，她愛的人不在身邊，縱有花容月貌，又有誰來欣賞呢？

　　此類詞，往往“意內(nèi)而言外”，詞里面的含義，是在言辭以外的，文人最幽深、最哀怨的感情，無法直接表達出來。所以表面上在寫美女愛情、美女懶梳妝，實際上是在表達另一層意思，就像《離騷》中用美人香草來代表賢人君子一樣。

　　一些詞語被某個文人用得久了，就成了一個語言代碼，而當這個代碼結合了文化傳統(tǒng)，就會變成一個文化代碼。比如“蛾眉”，就會聯(lián)想到屈原“眾女嫉余之蛾眉兮”，也而已聯(lián)想到“八歲偷照鏡，長眉已能畫”。蛾眉，已經(jīng)不只是蛾眉，而是代表著一個美好的事物。

　　溫庭筠一直在強調(diào)美女愛情，并不是為了表明并強調(diào)他是個紈绔子弟，而是委婉地一次又一次地表達他懷才不遇的幽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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