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離去,他的詩歌還在生長名人故事
瑞典著名詩人、84歲的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于2015年3月26日在斯德哥爾摩去世。
他很早就和死神跳過貼面舞——15歲那年冬天,他得了抑郁癥,從黃昏到清晨都被恐懼纏繞,因焦慮而繃緊的神經時時提醒他:頭頂上空,有死神俯身。
面對絕望,他選擇讀書。后來他回憶說:“我每天睡得很少,坐在床上,面前通常放著一本很厚的書。我在那段時間讀很多厚書,但我不能說我讀了那些書,因為那種閱讀沒有留下任何記憶。”
多年后,他回憶最早引發他恐懼進而導致抑郁的是一部講述酒鬼混亂悲哀生活的電影,名叫《虛度光陰》。
這似乎是個隱喻——早熟少年在人生畫卷剛剛展開之時,就已窺見生命本身的虛空、荒誕,并為之痛苦。此后,他一直在尋找有力方式與自我和解,與死亡對抗。寫詩便是他找到的方法之一。詩人北島評價他“寫得很短、很慢也很少,幾乎每首都好,如同奇跡”。
2011年,80歲的托馬斯·特朗斯特羅姆憑借詩歌作品成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
像打磨鉆石一樣寫詩
這是一個出乎大多數人意料的結果。在此之前,諾貝爾文學獎已有15年沒有青睞過詩人。而且他又是瑞典人——或許是為了避嫌,諾貝爾文學獎一貫很少頒給瑞典本土文學家。頒獎詞稱他的詩歌“通過其凝練、透徹的意象,給予我們通往現實的嶄新途徑”。
這和他本身對詩的理解完美吻合。他說:“詩是對事物的感受,不是再認識,而是幻想。一首詩是我讓它醒著的夢。詩最重要的任務是塑造精神生活,揭示神秘。”
在他的詩歌里,你會讀到各種奇詭的隱喻和夢一般的畫面。他寫落日,“像狐貍悄悄走過這片土地∕瞬息點燃荒草”;寫雨中乘舟,“船在暴雨的馬蹄下顛簸”;他描摹世界的不可知和空蕩是“劇場空空。這是午夜∕文字在墻上焚燒∕未回復的書信之謎∕沉入冰冷的月光”;刻畫孤獨困惑又掙扎的人生狀態則是“我像一只鐵錨在世界的底部拖滑”。
他因此被人稱為“隱喻大師”,“象征主義大師”。從一開始他就選擇了這種風格——他23歲出版的第一部詩集《詩十七首》開篇首句就是:“醒來,是從夢中往外跳傘。”和生活在現實世界的常人不同,他仿佛居于夢中,偶爾“跳傘”降落真實人間,向讀者傳遞他夢中所見。
《詩十七首》震撼了當時瑞典乃至西方的詩歌界,被稱為“一鳴驚人和絕無僅有的突破”。這之后,他繼續寫詩。和很多詩人也寫詩評不同,他選擇做“詩歌的禁欲主義者”——只寫詩歌這一種文體,且只寫短詩,平均一年寫兩三首,四五年出一本詩集。他一生共發表200多首詩,歸攏結集也不過薄薄一本。有人說,他大概是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人里,作品總字數最少的人。
他的詩中有一座巨大的博物館
在寫詩之外,特朗斯特羅姆對心理學、繪畫、彈琴等各種和探索心靈、藝術創造相關的事物,都抱有強烈學習興趣。
在童年時期,他喜歡想象、熱衷探究的性格就已展露無遺。他在自傳《巨大的謎語·記憶看見我》里寫,自己五歲開始寫作,但嫌寫作太慢,“我的想象力需要更快的表達方式”,轉而畫畫,但也不耐煩好好畫,干脆發明一種速描方法,畫只有他自己能欣賞的漫畫。
小男孩時期的他迷戀自然歷史博物館,成日呆在里面看昆蟲、魚類、哺乳動物的標本和化石,仰望高掛在拱頂下、發出奇異氣味的鯨魚骨架。稍大一些,他帶著捕蟲網獨自在曠野與森林里游蕩,收集見到的所有昆蟲,制成標本,收藏在家中的小碗柜里。
與此同時,一座巨大的博物館在他腦中拔節成長,館內藏的那些“林地與天空的檔案”后來在他的詩中反復出現。他寫雪地里麋鹿的蹄跡,冰川時期的紅色野獸,也寫一棵樹在雨中走動,山頂上藍色的海正追趕著天空。
詩人之外,特朗斯特羅姆的正式職業身份是心理醫生。之所以選擇這條分析、治療人心的道路,顯然和他少年時曾被抑郁癥困擾的經歷有關。中學畢業后,他去了斯德哥爾摩大學學心理學,同時輔修文學、宗教。1956年他大學畢業留校做了四年心理學研究,之后去了青少年拘留所工作,為少年犯提供心理咨詢和輔導。
和他相識多年的詩人北島曾半開玩笑地說,在寫詩之外,特朗斯特羅姆做的也是“最接近詩歌的工作”,因為“詩歌就是一個少年犯”。
兩只馬頭就是一副眼鏡
如果說15歲那年,他只是因抑郁有輕生念頭,59歲的他則遭受了死神的正面襲擊——他突然腦溢血中風,右半身癱瘓,語言能力嚴重受損,只能吐出嬰兒般咿咿呀呀的音節。不幸之中的幸運是,他的頭腦依舊運轉如常,思維清晰。
他并未因此放下筆。他說:“寫詩時,我感覺自己是一件幸運或受難的樂器,詩找到我,逼我展現它。”他原先賴以寫作的右手已不再受他的大腦支配,他便改用狀況稍好的左手寫字,因為手抖,字跡凌亂如震后災區,妻子莫妮卡一一辨認后,幫他整理錄入電腦,他再在她的打字稿上逐字修改。
在1996年,他中風后出的第一本詩集《悲傷的鳳尾船》中,你可以讀到和疾病同行的詩人內心所承受的那份挫敗、屈辱和疼痛:“那巨大的羞辱∕裹住你的腦袋,胸部,膝蓋∕你的身體偶爾活動∕但并不因春天而歡悅。”
中風后,莫妮卡成了他和外界溝通的“翻譯”。當特朗斯特羅姆說話時,莫妮卡會靠近他,凝視他的眼睛,解讀他的意思。他會用手勢、畫畫等方式幫她理解。即使是在病后的日常交流里,特朗斯特羅姆也依然喜歡玩隱喻游戲,這導致他們夫妻間的對話在外人看來如猜謎一般神秘。
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馬悅然有次去他們家里做客,看到特朗斯特羅姆在紙上畫了一個馬頭,交給莫妮卡。見莫妮卡沒明白,他又畫了一個馬頭。莫妮卡這次知道了:“你要找一副眼鏡。”馬悅然看得如墜霧中,問莫妮卡:“為什么兩只馬頭就代表眼鏡?”莫妮卡一笑,說托馬斯寫過一首名為《打開的窗子》的詩,結尾幾句是:“我不知道我的頭∕向哪邊轉∕以雙重的視野∕像一匹馬。”
相比以往,病中的他更頻繁地描繪死亡。在《黑色明信片》中,他寫“生活中,死亡有時會登門∕丈量人體∕拜訪被遺忘∕生活依然在繼續∕但壽衣在無聲中做成。”
如今他已穿好死神遞來的黑衣,“穿過蒼白春夜步行回家”,但這次家中不會再有恐懼等他。在人世散步的84年中,他已經留下了比死亡更長久的東西。如他所言:“我的詩在生長∕它在生長∕占據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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