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覆流年散文

　　凌晨三點，當明月依舊孤獨地流連在浩瀚無垠的夜空時，我莫名地自熟睡中醒來。忽然，覺得睡意全無，頭腦異常清醒，而我的臥室泛著幽若的光芒，我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額頭，側身隱約聽到你的呼吸聲……

　　我再次翻身，默默地合上雙目，時間一秒一秒的消逝，夜還是一樣的寂靜，沒有一絲聲息，除了你短促的呼吸聲。我輾轉反側，卻難以入眠。起身，悄悄的走進你的房間，就那么倚門而立，心里泛起憂傷，如若時光回到當初，結局又是什么？

　　初見你，我就和你很親切，不拒絕你的擁抱，安心地依偎在你的懷中，我體會到什么是溫暖，什么是愛。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初次見我，但肯定渴盼著見我，因為我是你心中永遠的牽掛。你對我的愛，從來不曾間斷，不然當初，你為何含淚離開？為什么緊緊抱住我，不愿意放手？

　　你不顧別人的說法，給我買好吃的，給我買布做新衣服，給我梳頭發，看似平平凡凡，星星點點的愛，卻不知隱含著怎樣的艱難！那時年少，只知道，你對我是真心地好，卻不知你對我究竟付出了多少？你那明眸為我留下多少淚水？

　　我陪伴了你兩天，又離開了你的視野，獨留下了遠在天涯的你。當吃過你親手做的飯菜后，你眼角已濕潤，我不知所以，今時今日，我回首，才知：愛到深處已無言，唯有雙淚垂。爸爸將我放于自行車座上，對你說：“媽，我們這就走了，你們不要送；回去吧，有時間，我還帶萍萍來看你”。簡單的話語，讓你不禁淚流成河，你望著我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卻不愿意轉身，唯有風中似乎還有你的聲音：“走慢點，注意安全，照顧好孩子，走吧。”我遠望你的身影，心好難過，你像一棵樹一樣，佇立風中，卻不曾搖曳，是什么讓你如此執著？讓你不懼風雨？

　　歲月無痕，如流沙，在不經意間就那么流逝，轉眼之間，我已漫度人生八個春秋，年華如夢又如幻啊！

　　那年夏天，塞北的夏天，焦陽炙烤著大地，空氣中滿是汗腥的氣味，偶爾有風徐徐走過，卻無法帶走這令人厭惡的氣息。而就在那個盛夏晚晴天，你來看我，看到我的身影，你流露出一絲欣喜，當眸光相遇的一剎那，我們隔著一步之遙，彼此深望。時光，好像在那個時刻靜止了，這一幕開啟了我的人生新征程，給我的歲月帶來了不一樣的色彩。

　　你溫柔地將我攬在懷中，輕輕撫摸著我的額頭，悄聲說：“這一輩子，走到天涯，也忘不了自己的孩子。你呀，時時刻刻都在我的心里，從今天起，我不再離開你了。”多少次，與你相逢于夢中，多少次，想起昔日的歡聚；如今，一切的一切重回現實，我不知道用怎樣的言語形容此刻的心情。因為愛，從來不需要言語證明，在無私的愛面前，言語是蒼白的，亦是無力的。

　　八月下旬，焉支山上風景正盛，不說如畫情，道是醉三秋。又是一年入學季，你給我買來新書包，牽起我的手，送我來到校園。從此，我于書海中遨游，借時光之筆書我錦繡流年。從此，夢想插上了可以飛翔的翅膀，借天空的廣闊來安放我靈魂。從此，人生少了幾許迷茫，借歲月之名茁壯成長。

　　流浪的歲月，終于遠去，終于進駐家的港灣，讓心不再彷徨。偌大的庭院，終于褪去滿目的滄桑，終于有了家的模樣，讓我留戀不忘。

　　清晨，天微微泛起白光，你把我喚醒，你遞給我溫暖的衣服，我下床。洗漱之后，你遞給我饅頭熱水，同時，我坐在你跟前，你拿起木梳，扎起我的長發，兩條麻花辮，簡單卻不失純真。簡約卻不失純情。

　　而后，不論是寒風凜冽的冬季，還是霜露濃重的秋季，你都會挽著我的手，把我送到校園。我覺得，在校園此刻的離別，是我今生唯一不悲傷的離別。因為，我中午會回家，下午更要回家，相逢近在咫尺，天涯就在身邊，何懼點點距離，何畏片刻分別？

　　午時，鈴聲一響，我就匆匆走出教室，一路趕回家。沿途的風景怕是也忽略了，瞧，暮春定有青草綠，盛夏定有鮮花開，深秋定有大雁歸，寒冬定有梅花香。不過，若問我，可否后悔？我當言：遠了美景，近了親情，悔自何來？世上美景何止萬千，而你便是最美的風景，我只想靜靜依偎在你的身邊，惟愿天長地久……

　　走進院落，飯菜的清香就刺激著我的嗅覺，不知不覺加快腳步。進了門，看著滿是我喜歡的飯菜，心里暖暖的。農家小菜，不比山珍海味，卻自有風味。家的味道是無法復制的，只能用心默默感受著。每天都有不一樣的飯，每天都可以按時吃飯，若不是你的悉心照料，我現在也許得與胃藥做朋友了吧！短短的兩年時光，我就因飲食習慣而經常胃痛，記得那次，下午第一節課后，突然胃痛，當時真是痛的站不起來了，忍不住了，幸虧有好朋友，她幫我去找你，你立刻來到校園，向老師請假，帶我去了醫院。抓緊了你的手，心莫名的不害怕了，望著你焦急的眼神，我說：“奶奶，我沒事，別擔心了，就是還不舒服而已。”你摸摸我的頭，說：“吃了藥，就好了。”回到家，你讓我躺下，說：“來，給你揉揉，就不痛了。”說著，你就用雙手給我揉起來了，在你的堅持下，不知是此方法管用呢，還是，愛的力量強大呢？不一會兒，我就感覺好多了。如若沒有你，我該如何？不敢深思這個假設，因為，我怕自己無法承擔得起后果！沒有你的日子里，天地都是灰色的，年華也是錯負了。你給我的，雖不是生命的起點，但卻是華麗的轉折點，是你以慈愛的姿態讓我干涸的心靈得以滋潤，第一次覺得，愛很強大，而且，隔輩更親，隔不斷血脈的傳承。那種在冥冥之中而心心相印的感覺，讓我的人生有所牽掛，有所思念……

　　天空下著零星小雨，我打傘走在那個夢起始的校園，我像它的一個孩子，不忍告別！只能，慢慢走過它的每一寸土地，不說一句話，是因為，“此時無聲勝有聲”。看了看表，我在心里默默流淚，終是要離開啊！坐上會考的車，來到陳戶（曾經的中學），那個同樣令我難忘的地方。

　　那個暑假，你替我提前憂心著中學的時光；你說：“萍啊，馬上就離開我了，幾天都見不上一面，在那里，沒有人照顧你，我舍不得啊！”我說：“你放心好了，我已經長大了，放假了，我就回來了啊！”你用不舍的眼神看著我，說：“把頭發剪短吧，以后誰給你束發啊！”長發及腰，卻不是待嫁的年華，我依言。你說：“等秋收了，給你買自行車，趕緊學一下，路途遙遠，那只能靠你自己了。”我說：“我這么聰明，一學就會的，你放心吧！”

　　記得那日清晨，早早洗漱后，就乘著晨風，約上好友，帶上行李，奔赴另一段時光。當我們騎車并行于柏油馬路時，正是陽光普照時，它穿過層層樹影，照在我們身上，像極了你的愛，溫暖祥和！

　　按照程序，我們開始報名。歲月匆匆，轉眼間就到了下午，你再三的看了看我的宿舍，說：“照顧自己，和同學好好相處，我走了啊！”我送你走到校門口，我們的步伐是同樣的緩慢。你再一次說：“錢拿好，不要弄丟了，你覺得夠用嗎？要不，再給你些吧！”我搖頭，說：“夠了，怎么花都夠了，你放心好了。”而后，我駐足，你遠走，但我仍然看到你，頻頻回首，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又何嘗不是？你的背影，越來越模糊，直到不見。我仍不愿意轉身，因為這是真正的離別。幾天幾夜我都將見不到你，思念，何處安放？思念，何以描繪？

　　當夜，與舍友簡單地認識了一下，第一次近距離與同齡人接觸，有幾許興奮，有幾許落寞！初交朋友，自是欣喜；初別家人，自是憂傷！待華燈初上，夜，是如此沉寂，亦如此疏離。我輾轉反側，始終無法入眠，我起身，輕輕地走向窗邊，指引我的是那月的清輝。哦，是故鄉的月嗎？莫非，你也知道我此時的心情？你可否告訴我，我該如何安眠？或者，你替我遙寄一封家書，以慰我漂泊的心，安我魂靈？

　　我在陳戶，過著平靜的生活，時光安然，歲月安穩。我每天都學習著各方面的新知識，與老師和同學交流，感覺每天都很充實，我自不負流年，同樣，流年圓我兒時夢！可是，當初的我，是多么單純，又是多么愚笨啊！我在學校，在一個美好的舞臺，盡情演繹著自己的人生，像自由的鳥，勇敢的飛越山河；像簡約的花，努力的盛放山野。而你，獨自等待，等待著我們的回歸，等待著再一次的團圓！多少次，你依然站在門口，翹首以待，你的執著，訴說著對我們的深愛！多少次，你坐在床邊翻看曾經的照片，凝眸沉思，你的懷念，傳達著對我們的深情！聽說，“香水有毒”，可你用事實證明，“思念也有毒”，你深愛著我們，可是，我們在無意間，卻以愛的名義傷害了你，思念成殤，你從此患上抑郁癥……

　　而我們，對此，卻一無所知。不管是歲月的無情，還是流年的傷感，事實已是如此。從那個秋天起，我們又有了一個“家”，雖然不愿意再踏進一步，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回去！看著你痛苦的神情，憔悴的身影，我心傷悲！望著你憂傷的眼神，蒼白的面容，我心悲傷！我多么懷念，曾經的曾經，明媚的陽光里，你執我手，傾訴所有。多么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在夢里，好與不好，都不重要，等夢醒了，你依然如故！

　　好花不常開，好景不長在，美好的歲月不再來。有人說：“回不去的地方，就叫做故鄉；忘不了的情懷，就叫做鄉情。”我想說：“無論走到哪，沒有你的日子里，一切的一切都是沒有幸福可言的，如若有你，春暖花開。”

　　當你突感不適，住進醫院時，我頓時凌亂了，一度惶恐，一度失眠！當我們接到病歷時，我們唯有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了。一切都已經成為事實，無論做什么，都來不及了！一切都顯得太滄桑了，“櫻花以每秒五米的速度下落，我該以怎樣的速度追上你的腳步？”是啊，歲月無痕，我終究無法阻止你的腳步！流年似水，我終究無法挽回你的腳步！從此，我的天空多了幾許憂傷，只因為你！從此，我的童年少了幾許歡樂，只因為你！從此，我的人生，覆蓋了永恒的離殤！我的世界，覆蓋了永遠的憂傷！若時光倒流，而我們沒有相依偎，是不是，就沒有憂傷？是不是，結局就不是如此？

　　記得那次，我依然在學校，雖然在上課，但總是走心，莫名的憂傷。我打電話給你，你說：“你爸爸回來了，我現在在醫院，你不要多想，我沒事。好好學習，等放假了，我也就好了。”我無言以對，強忍淚水，說：“好，呵呵，我會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我馬上就回去了。”你反復叮囑，不要擔心，好好學習。我無聲哽咽，待掛了電話，我回到宿舍，悄悄睡下，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我蜷縮著。回想著剛才，腦海中浮現出你的容顏，我不禁再次流淚，那種無聲的淚，濕了臉頰，濕了枕巾，濕了此時的歲月！心在流淚，是因為心痛嗎？心在傷悲，是因為心碎嗎？

　　畢竟是血濃于水呀，才會有心靈相通的感覺。我如此悲傷，是因為爸爸的回來，爸爸突然從遠方趕回，是因為你病情的嚴重，是因為這無法挽回的結局，是因為那天倫之愛的召喚！我深深地明白：你陪伴我的歲月，不多了，也許是幾年，也許是幾月，也許是……

　　我從來不敢想象，那一天的到來，不敢面對那一天的現實。我怕，我懦弱，我逃避。我想，沒有人會怪我，因為在愛的面前：誰都會心傷，都會流淚！張愛玲說：“我的愛，低到了塵埃里！”同樣，我愛的卑微卻不失熾熱，單純卻不失深情！

　　夜，如此深沉，寧靜得令我有些許窒息的感覺。月，如此清冷，寂靜得令我有些許的恐懼。聽到了你，依舊熟悉的呼吸聲，看著你模糊的身影。我的心，再一次，再一次回歸了平靜！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有你！你若在，我心安然！

　　我倚門屹立了片刻，轉身，再次入睡，時間，凌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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