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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文《邊城》中的淡淡哀愁芻議
《邊城》以20世紀30年代川湘交界的邊城小鎮茶峒為背景,以兼具抒情詩和小品文的優美筆觸,描繪了湘西邊地特有的風土人情;借船家少女翠翠的愛情悲劇,凸顯出了人性的善良美好與心靈的澄澈純凈。下面小編給大家帶來沈從文《邊城》中的淡淡哀愁芻議。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沈從文《邊城》中的淡淡哀愁芻議
摘要 《邊城》具有淡淡的哀愁,作者通過寂寞、煩惱、苦痛、惆悵的情緒,糾結的心理,對死者的痛楚三方面來述說哀愁,然后作者又通過單純、樸素的原始觀念,樂觀、平和的心理,美麗、有趣的湘西風情,溫暖、和諧的祖孫情,還有翠翠兒時的天真、長大后的矜持以及對愛情的美好憧憬等五個方面淡化哀愁。
關鍵詞:《邊城》 哀愁 淡淡的
《邊城》是沈從文反映湘西風情的一部優秀長篇小說,它以風景如畫,安靜天然的湘西小鎮為背景,在近乎原始、淳樸、封閉的人生觀念中,為讀者講述了一個渡船人家的故事。
沈從文在這部小說中運用寫實和夢幻交叉的方式,精心塑造人物的性格和命運,在奠定翠翠從小到大的悲劇情節線索時,不時地穿插一些美麗的風情和溫暖的親情,從而淡化這悲劇的濃濃色彩,如同一杯慘了蜜糖的咖啡,可以從中品出淡淡的哀愁。這也是沈從文的藝術高超之處,小說《邊城》問世以來,這也成為眾人所津津樂道的重要一面。
一 哀愁——貫穿于小說的悲劇情節
《邊城》顯然不屬于大是大非的悲劇,小說由它的悲劇情節所決定,必然帶有哀愁。究其原因和表現,主要有以下方面。
1 寂寞、煩惱、苦痛、惆悵的情緒
在小說開始講渡船之前,提到官路通到湘西的小山城——茶峒,有小溪,白塔,“塔下住了一戶單獨的人家。這人家只有一個老人,一個女孩子,一只黃狗”。前后無人,單獨居住,家庭成員也少得可憐,這就是翠翠的家。可以想象那屋子的貧瘠,那孩子的孤獨,那生活的單一、不自由,渡船主人不能輕易離開渡船,如果逢年過節,祖父進城買東西,“黃狗就伴同翠翠守船”。這種小鎮不受外邊大世界的誘惑,但也因封閉落后,給人們帶來了出行不便和心理寂寞。
翠翠的哀愁來自于她一出生就喪父喪母的悲劇。她從小就沒有了母親的關愛,不會撒嬌,她看到那對母女渡船時,不知道怎樣回答母親的問話,只是望著那女孩,發現那女孩戴著一副銀手鐲,心中歆羨。再聽她唱的歌:“大姐戴副金簪子,二姐戴副銀釧子,只有我三妹沒得什么戴,耳朵上長年戴條豆芽菜。”更從深層上顯示了她內心深處得不到母愛的哀怨,包括以后她對愛情的難以啟口,對愛情的不知所措,正是因為缺少了母親或朋友的角色,來給于她適當的指導和充分的安慰,所以,這個幼年開心快樂的女孩遇到了她長大后的煩惱。
祖父也有他的苦痛,根源還是他的女兒——翠翠的母親。他時時想起自己輕生的女兒,“眼中已釀了一汪眼淚”,“其實他有點憂愁,因為他忽然覺得翠翠一切全像那個母親,而且隱隱約約便感覺到這母女二人共同的命運”,對翠翠的終身安排始終是環繞在他頭上的苦痛。
到最后,翠翠在渡船處等著二老回來,“這個人也許永遠不回來了,也許明天回來!”這是沒有任何承諾的等待,給翠翠,也給讀者留下了一片惆悵!
2 糾結的心理
在小說中有很多處讓人難以選擇的困境,人物在兩難中形成了糾結的心理,一旦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后果也是造成哀愁的要素之一。
如翠翠的母親,在懷了翠翠后,一面是隨愛人逃走,一面要離開孤獨的父親,該如何決定?軍人服毒先死,是要馬上跟隨亡夫而去,還是關心腹中胎兒,活下來?翠翠的母親對祖父一面懷了羞慚,一面懷了憐憫,待到腹中胎兒生下來后,就喝了很多冷水死了。她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只留下年幼的孩子和年長的老父,不計后果地選擇為以后的哀愁埋下了深深的伏筆。
其次,大老、二老同時愛上了翠翠,祖父讓大老選擇走車路還是馬路,大老選擇了走車路,但并沒有得到翠翠的明確答復。大老對弟弟而言,覺得做哥哥的走車路占了先,在走馬路時,得讓弟弟先唱,知道弟弟唱得好,就不愿唱了。于是,大老選擇退出,駕船駛去了。但大老不幸死于遠行的路上,二老心里有愧,又很生氣,以為祖父“為人彎彎曲曲,不利索,大老是他弄死的”,最后也走了。大老二老同時愛上了翠翠,卻都選擇了離開,祖父的車路和馬路,回應不清楚,使他陷入了被人誤會的境地,在大雨雷電中以死而結束了自己的人生。可見,糾結的心理在此導致了悲劇的產生。
3 對于死者的痛楚
死亡本身并不痛楚,但活著的人卻產生了極為深刻的痛楚之感。如翠翠父母的死,讓天生開朗的老人懷抱年幼的孩子,怎能再笑得出來?祖父并不怕死,他想七月八月有流星,人也應該在那時死吧。他唯獨擔心翠翠以后的生活沒著落,對翠翠的牽掛讓他死也不放心。
祖父的死,讓翠翠陷入了巨大的悲傷中,“覺得十分凄涼”。還有就是大老的意外死亡,讓所有人都感到遺憾和不安,就連他的父親船總順順,“這豪爽正直的中年人,正似乎為不幸打倒努力想掙扎爬起”,好人的死亡對于任何一部小說都意味著悲劇,《邊城》中有多人死亡,也因此為小說籠上了一層悲劇的哀愁氣氛。
二 “淡淡的”——顯示出小說浪漫的喜劇意識
哀愁是小說定下來的悲劇情節所隱含的情緒,但在進行構造故事情節的同時,作者有意地淡化了這種哀愁,通過展示單純、樸素的原始觀念,強調樂觀、開朗、平和的心理素質,描述美麗、恬然、有趣的湘西風情,刻畫溫暖、和諧的祖孫親情,展現翠翠兒時的天真到長大后的矜持,突出翠翠豆蔻年華時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等方面稀釋了哀愁,使之成為淡淡的、似有似無的哀愁,充斥在這哀愁里面的是滿滿的浪漫情懷。濃厚的喜劇意識使得人性之美、健康之美、自然之美油然而生,給人們留下了美和樂的享受。正如沈從文先生談到自己的創作目的時,說:“我要表現的本是一種人生形式,一種優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1 單純、樸素的原始觀念
位于湘西邊陲的小山城——茶峒,因地理位置偏僻,大山封閉,不易與外界往來,所以形成了一處獨特的世外桃源。這里還保留有古老的人情風俗,具有單純、樸素的原始觀念。“這里一切是諧和,光與影的適度配置,什么樣的人生活在什么樣的空氣里,一件藝術作品,正要叫人看不出藝術的。”
渡船的設立是為方便人們出行,“渡頭為公家所有,故過渡人不必出錢”,但盡管如此,過渡人還是要主動出錢的,因為“凡事求個心安理得,出氣力不受酬誰好意思”,這就是人們心中的原始觀念。管船人“卻情不過,也為了心安起見”,便托人用這些錢買煙草和茶葉,“過渡的誰需要便慷慨奉贈”,管渡船的不收過渡人的金錢已經成為 “祖父的規矩”。正是這種單純、樸素的相互關系,在端午、中秋節時,老船夫進城就會得到大家的款待,或喝酒、或贈串粽子、或給個鴨子。他們做事“一切皆為一個習慣所支配”,水面上出了什么事,“皆照例有習慣方法來解決”。不受金錢的誘惑而喪失良心,這正是茶峒人不同于外界世人的地方,那是難能可貴的單純、樸素的原始觀念。 2 樂觀、平和的心態
祖父活了70年,從20歲起就守著渡船,50年間“老船夫不論風雨,必守在船頭”,“他從不思索自己的職務對本人的意義,只是靜靜的很忠實的在那里活下去”,在祖父的心里,樂觀、平和的心態,通過50年甚至更長時日的渡船生涯給完全體現出來了。當祖父知道了女兒懷孕的事時,他沒有生氣、沒有責備、沒有埋怨,只當沒有發生過一樣,仍然平靜地和女兒過日子。祖父的樂觀、大度、平和的心態在重大的家庭變故中,能幫助祖父平衡心理的巨大落差,從而更沉靜地面對一切。
以后翠翠的成長,也同樣秉承了樂觀、平和的心態,她“為人天真活潑”,“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到最后,翠翠經歷了爺爺死去的噩耗,楊馬兵小心地陪著她,擔心她一個女孩子受不了打擊,一時間或許做了傻事,跳崖懸梁,隨爺爺去了。但堅強的翠翠沒有死,她還是活了下來,樂觀、平和的心態使她漸漸從失去爺爺的凄涼中走出來。注意力轉移,翠翠認定特別關心她的楊馬兵,“仿佛去了一個祖父,卻新得了一個伯父”。
順順在得知自己的兒子大老的死訊后,曾經一度“樣子沉沉的”,想要從不幸中努力掙扎爬起,而他天生的豪爽、樂觀、平和的心態幫助他很快從失落中恢復過來,等老船夫再見他時,他“正同三個人打紙牌”,“回頭對老船夫笑起來”。可見,他已經從喪子之痛中挺過來了,這都歸功于樂觀的心態。
3 美麗、恬然、有趣的湘西風情
小說前三卷就大幅渲染美麗如畫的湘西風景,為后來故事情節的發展鋪下了一層美麗的綠色背景。蒼山、綠水、大河、小溪、白塔、翠竹、野花、薄酒、渡船、老人、小孩、黃狗,如此溫暖的人家生活在如此詩意的風景中,這就是小說所追求的格調,即使后來的情節帶有傷感的情緒,也因這種田園牧歌似的生活環境所遮蓋,而成為淡淡的哀愁。
湘西地區有著獨特的民風民俗,例如,古老的渡船成為人們習慣的出行方式;唱山歌、聽山歌是人們的娛樂項目,也可認為是愛情的表達,即為“走馬路”;發水時,人們獨創用梯子進城;僅僅能自保,卻救不了財物;還有腳夫挑貨,纖夫拉船之類的。當然,長期封閉的小城居民對傳統風俗格外看重,如端午、中秋、過年等。端午節除了吃粽子、賽龍舟之外,還安排了抓鴨子,增添了許多樂趣,因此每到節日來臨時,城里就會響起蓬蓬的鼓聲來提醒著方圓不大的人們。
(1)溫暖、和諧的祖孫情
在祖父看來,“他唯一的朋友為一只渡船與一只黃狗,唯一的親人便只那個女孩子”。祖父、翠翠、黃狗、渡船組成了一個相依為命的家庭,正是家庭成員的特殊,誰也離不開誰,所以每個角色都在用心地營造家的氛圍。他們彼此溫暖,彼此信任,彼此照顧,形成了極為溫暖、和諧的祖孫一家情。
翠翠也幫著祖父渡船,如果祖父累了,睡著了,翠翠便自己去代替祖父渡船,“從不誤事”。有時他們和黃狗一同在船上,祖父在招呼客人。黃狗便口銜繩子,最先一躍而上,盡力拖船攏岸。待風日清和的日子,無人過渡,他們便一起坐在門前大巖石上曬太陽,或逗身邊的黃狗,去銜拋在水中的木頭。或翠翠和黃狗聽祖父講以前的戰爭故事。或兩人各把小竹做成的豎笛,逗在嘴邊吹著迎親送女的曲子。或我吹你唱,“溪中仿佛也熱鬧一些”。可以看出他們之間相依為命的親密關系,顯露出溫暖、和諧的濃濃情義。
(2)兒時的童真、長大后的矜持以及對愛情的憧憬
兒時的翠翠天真爛漫,她不明白婚嫁的意思,只是喜歡熱鬧和新娘子的好看,這時,“翠翠必跟著走”,“或采一把野花縛在頭上,獨自裝扮新娘子”。翠翠眼中的世界簡單而又有趣,即使雜貨鋪里的粉條、白糖、炮仗、紅蠟燭。都給翠翠留下了深刻印象,還有行船,比渡船大得多,有趣味得多,“翠翠也不容易忘記”。
所謂童言無忌,在城里與祖父走散了的時候,翠翠會不自主地想:爺爺死了呢?聽到水手講的可怕的殺人故事,翠翠心里的那個古怪念頭又冒出來了,爺爺死了呢?當然,這并不是真的想法,而是翠翠心理不成熟的折射,潛意思里很怕爺爺死,卻還要偏往那里猜測。由此也可看出,翠翠兒時的天真無邪。
翠翠長大了,“她歡喜看撲粉滿臉的新嫁娘,歡喜說到關于新嫁娘的故事,歡喜把野花戴到頭上去,還歡喜聽人唱歌”。大老向她求婚,她對祖父的旁敲側擊不置可否,如果問急了,還會耍脾氣,紅了臉,跑開溜走。翠翠看上的是二老,“那個人很好,我像認得他”,但“誰是激動二老的黃花姑娘”?翠翠心中有點亂,然后又生氣,“仿佛覺得自己是在生一個人的氣,又像是在生自己的氣”。因為她嫉妒,“碾坊陪嫁,希奇事情咧”。
翠翠的心里充滿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她夢見聽到一種好聽的歌聲,她跟著聲音到處飛,飛到對溪懸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她不知道那是二老的真實歌聲,但夢中的歌聲是她美妙愛情的中介,夢中的虎耳草就是她完美愛情的寄托。到最后,翠翠選擇了等待,雖然沒有承諾,但還是折射出她對美好愛情的期盼。
《邊城》是沈從文先生的代表作,在小說里,作者塑造了悲劇性的主人公,翠翠和二老的愛情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哀愁面紗下,但另一方面,作者有意識地通過各種描寫、抒情以美麗的事物、溫暖的人性、健康的生活來沖淡這些哀愁,讓人們在美的享受中讀懂故事的淡淡哀愁。
參考文獻:
[1] 沈從文:《沈從文文集》(第六卷),花城出版社,1983年版。
[2] 錢理群、溫儒敏、吳福輝:《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北京出版社,1998年版。
[3] 沈從文:《邊城》,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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