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之魂散文

　　每次回故鄉看望年邁的父母，我都會有一種失落感。

　　這種感覺一是來自于父母的年齡越來越大，對他們自己的照顧越來越欠周到；二就是我總會想起去世的、最疼愛我的爺爺。這是我心憂傷的主要原因。

　　我小的時候在家里是爺爺經常帶著我玩，讓我享受了很多童年的樂趣：打鳥，捉魚，爬樹，摘櫻桃，學做風箏等等。也有一些意外發生。記得有一次我在院子里撿到了一枚曲別針，出于好奇，在玩耍的時候我故意放到嘴里，沒留神卻把它吞了下去。這下可把爺爺嚇壞了，怕我有生命危險，于是就天天看著我什么時候能隨大便把它排除來。他那焦急得火上房的樣子我至今都清晰地印在腦海里。

　　還有一次，我逃學去野浴，被一個粗壯而魯莽的大人推到了水庫里，由于不會游泳差點被淹死。可能有人提前告訴了父母，我怕他們打我，天黑了也不敢回家，就藏在自家后院的玉米地里，隔著窗戶微弱的燈光偷偷向屋里觀望。爺爺看天都很晚了還不見我的蹤影，就急得拄著拐杖在屋子里來回轉悠，還發動了許多親朋好友在村子里到處尋找。沒找到就又聚到我的家里，邊安慰我生氣的父母，邊商量其他辦法。我在一片嘈雜聲中聽到爺爺狠狠地教訓著我的父母：等我孫子回來，看你們誰敢碰他一下！小孩子哪有不犯錯誤的。我聽到后忍不住哇哇地大哭起來，接著誠惶誠恐地走進家門，帶著滿眼后悔而溫暖的淚水。

　　我上大學的時候，是1987年。那幾年，家里生活條件很艱苦。每個星期回家的時候，爺爺總會往我的`衣服兜里塞錢，30元、50元的，有時會更多。爺爺說，一個小孩子離家在外吃不飽穿不暖，多預備點零花錢，買點學習用品，或零食，或衣服。我心里雖然充滿了自豪，但熱乎乎的親情還是讓我感到有些不安：爺爺畢竟70多歲了，還在自食其力，開個小飯店，貼補家里，也非常辛苦。

　　我成年后，經常回憶起一些爺爺的歷史：解放前在地主家做過長工，為了工友們的利益總是和地主斗智斗勇；解放后在生產隊里做木工，平時家里的活計沒忙完，只要有人求上門來，就會毫不猶豫地出去幫助村里的百姓上房梁、打炕柜、修理桌椅；經歷過“文革”，受過迫害，腿被打瘸了——戴過“四類分子”的帽子游街；改革開放后率先在村里開了方便村民的小吃部，有些家庭困難的人吃完飯，奶奶要收錢的時候爺爺卻給攔住了……我覺得，爺爺的歷史雖然沒有那些拿起槍桿子鬧革 命、打江山的英雄的事跡光輝燦爛，但也應該是最純粹、最真實的百姓史吧。

　　爺爺臨去世的前一年因腿摔傷一直躺在床上。我回家看望他的時候，母親說爺爺有些糊涂了，給他買的藥總是不愿意吃，扔到地上，說藥不是好東西，這輩子就不喜歡吃它。我聽到后很是擔心，但也很是佩服爺爺的剛強個性。雖然歲月不可抗拒地催人老去，但我還是希望爺爺是個例外：唯他長生不老——天下所有兒孫的心愿吧。我端來一盆水，給他洗完腳后剪腳趾甲的時候，看見爺爺迷蒙的目光里分明還含著安詳的微笑。

　　我清清楚楚地記得：爺爺是二00七年七月五日去世的，享年九十六歲。

　　這些年，我時常在睡夢中見到爺爺那蒼老而和藹的面容。

　　我深深知道，其實爺爺就是我夢中常常尋找的故鄉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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