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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走了的散文
父親走了。走于三年前的秋天。
父親走得很安祥。我趕緊抬頭看墻上的掛鐘，時間定格在20**年10月13日12點(diǎn)25分。從此，這個時間就永遠(yuǎn)鐫刻在我的記憶中。
父親是坐在沙發(fā)上告別人世走向永恒的。他這樣的告別儀式與我閱歷中所見聞過的向人世告別的告別者方式是不同的。
母親在一旁手足無措地號淘，我卻異乎尋常地冷靜。
我安撫母親，讓她坐在沙發(fā)上，叮囑她千萬別過度傷心，因?yàn)樗惨呀?jīng)８３的高齡了。
面對篳路藍(lán)縷、舉案齊眉、一路相攜走了６０多年人生的老伴，走到了他生命的盡頭，母親的悲痛、失落肯定是尖銳又刻骨銘心的。這個中之味也是我做兒子不能完完全全深深理解的。但是在自然規(guī)律面前，人是多么地渺小、無能、無助也無奈。當(dāng)死亡之神來敲門的那一剎那，我們唯有恭恭敬敬地迎接，別無選擇。我唯有懇求母親千萬別過度悲痛而傷了身心。
母親稍稍平靜了，我轉(zhuǎn)而注視起了父親。他蜷縮在沙發(fā)里，右臂靠在扶手上，頭無力地垂在右臂上，嘴微微張開，仿佛還有無數(shù)的話要告訴我。其實(shí)，他早在一星期前已經(jīng)說不清話，也進(jìn)不了食了，生命之火正在慢慢地式微。
他只能“依依呀呀”的招呼我們，從他的手勢，講話“依呀”聲，我們才能理解他需要什么，然后，再幫助他完成。他就會欣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理解的過程有時很短僅需要幾秒鐘，有是會很長，幾分鐘都不能理解。
就在他走的三天前那個下午。他躺在床上“依依呀呀”總是踹掉被子。我呢，他踹一次我就深情地幫他蓋一次。但他就是那樣不安份，而且蹙著眉頭，不停地要水喝。最后我終于理解了，他肯定是感覺熱了，我試著把被子給掀開，讓他枯瘦的雙腿露出來，他果然安寧了。
不久就昏昏的睡去了。望著安睡的父親，我雙眼濕潤了。原來人在彌留之際是如此的無助。力不從心，這個我們經(jīng)常在念叨的成語，現(xiàn)在以這樣的一種場景生動地展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是啊！父親已經(jīng)一星期沒進(jìn)食了，他連銜著吸管吸點(diǎn)水的力氣都沒有了。靠我們用針筒喂點(diǎn)水或者牛奶在維持著生命。這會他終于油枯燈盡了，默默地蜷縮著，像一只干癟的蝦。這世界上一切的事事非非、酸甜苦辣、人情冷暖于他都沒有任何聯(lián)系了。我的心在顫抖。我輕輕地?fù)崮Ω赣H的額頭，還留著暖暖的余溫，摸他的小腿已經(jīng)有了刺透我心的寒氣。
我把父親抱起來，輕輕地，虔誠地放在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鋪板上。父親從沒有那么聽話，從沒有那么順從地任我擺布。“兒子幫助父親時兩個人都哭了。”這最后一次幫助父親時，父親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唯有我獨(dú)自淚兩行。
就在這個上午的１０點(diǎn)半，父親躺在床上，突然“依依呀呀”的招呼我，手無力地指向腳后方。我貼著他的嘴試圖聽清他在說什么，但徒然。我只能問他：“想喝水？”他搖頭。“把被子再蓋舒服點(diǎn)？”他搖頭。“還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他搖頭。他的手盡力舉起來指向斜后方，我終于明白了：“爸，你是要坐到沙發(fā)上是吧？”他終于點(diǎn)頭了。我把父親抱到沙發(fā)上，用靠墊、被子把他圈擁起來，他就像這樣右臂靠在扶手上，頭垂在右臂上，昏睡過去。
１１點(diǎn)的時候我看過他，還正常的呼吸，沒想到，到了１２點(diǎn)２５分他就走了，再也不需要什么氧氣了。從坐到沙發(fā)上到他離開我們，他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任何的掙扎，就這樣異常平靜地告別了我們。
父親為什么要選擇這樣的方式與我們告別？是他還牽掛著我們，還想看看我們活動的身影？還是他在最后的時刻想告訴我們做人始終得堂堂正正？還是俗話說的“知道死，就起來坐？”我找不到答案。這個答案被父親帶走了，也成了永遠(yuǎn)的謎。
但是，父親選擇的這個獨(dú)到的告別方式，我欣慰，我尊重，我從心底里感謝父親。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納于言，敏于行。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的，他就不求人。這從盛一碗飯這樣的細(xì)節(jié)中我就能感受到，在我的記憶里父親從沒主動叫我盛過一次。父親一直以來都顧著我們，在大西北支內(nèi)時省吃儉用寄錢給我們家用，在我插隊(duì)回農(nóng)村時，每次你默默地給我整理行李，煎好滿滿兩大瓶咸帶魚給我?guī)ё摺Ｎ遗畠撼錾螅瑸榱四茏屛覀兎驄D安心工作，是你和母親挑起了養(yǎng)育孫女的重任，即便你已經(jīng)８５高令了，家中還是你做飯給我們吃。
父親平平淡淡的一生，也是勤勤懇懇的一生。
現(xiàn)在，父親走了。他走了，他的溫暖還留存給我們。他不僅選擇了一個好的方式，還選擇了一個好的時機(jī)。讓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地吃好了中飯。挑了個風(fēng)和日麗的好天氣，整整一個下午我們可以從從容容地為他料理后事，也讓各路親朋不至于摸黑踉蹌的匆匆奔喪。父親啊父親，想到這些我的淚不僅又“撲撲……”往下掉。
父親剛過了９５周歲生日，許多親朋都安慰我，告訴我這是“喜喪”。確實(shí)，父親確實(shí)是因?yàn)樽匀凰ダ隙呦蛱焯玫模溟g沒有什么痛苦，也沒有什么折騰，這點(diǎn)我真的很欣慰很欣慰。但我還是永遠(yuǎn)失去了父親，那個痛我、愛我的父親。他只能成為我心中永恒的記憶了。
父親，這已是你離開我們的第三個秋天了，我相信在天堂里你依然是個隨和、沉穩(wěn)、不事張揚(yáng)、但內(nèi)心卻充滿慈愛，明鑒是非的人。所以，我堅(jiān)信，你一定會有許多志趣相投的朋友，你一定會很快樂。母親和我們兄弟倆都在默默地祝福你。
在這個秋高氣爽的時節(jié)，我很想有地方買一張機(jī)票，飛過來看望你，即便沒有回程票我也愿意。但偉大的人類，現(xiàn)在可以去月球，探海底，上太空，但就是還創(chuàng)造不出到天堂的方舟，這是你的無奈，是我的無奈，也是全人類的無奈。好在我們還有一個寄托對你的緬懷的去處，那就是你去天堂的入口－－墓地。在那里，三年前我送你到這，就止步了，你義無返顧地走向了天堂，留給我的是無盡的思念和滔滔的惆悵。
父親明年的清明節(jié)，我一定會來，你等著我。我明白，你一定會等我的，你會在那里默默地注視，你的目光依然是如此的慈祥，充滿關(guān)愛，你的微笑依然是那么燦爛，飽含溫情。我能感覺到，一定能。
作為一個平凡的父親，你生養(yǎng)了一個同樣也是平凡的兒子。兒子要告訴你一個信息，我多年來的心愿出一本散文集，這事已經(jīng)成了，書在一年前已經(jīng)面世了。父親為兒子高興一個吧。兒子雖然沒能為父親光宗耀祖，但總算也沒白來人世間走了一遭，總算是留下了一點(diǎn)東西給后人。父親，我會帶上我的散文集，我會在墓前，通過溝通天堂的郵局寄給你。請父親在另一個世界里看看兒子心血的結(jié)晶。
代我問侯上帝，問候你所有的朋友。
父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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