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須彌山主人
初中時，一篇課文叫《賣油翁》，是歐陽修寫的，講了“熟能生巧”的道理，陳康叔射箭十中八九，跟我們常常聽說的百步穿楊、百發百中相差太遠，不過那個賣油翁斟油，能準確地穿過銅錢眼，這令我們大為佩服。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常常把它和另一篇題目為《賣炭翁》的課文搞混。
早就聽說八中有一個姓宋的化學老師有一手絕技，能飛快地摘下又戴上眼鏡，反復多次，從不失手，常常在教室里表演，于是非常盼望讀高中，心想《賣油翁》這篇課文，如果宋老師給我們講解，一定精彩無比。
我們在八中讀書，有兩件事如果做不到，會讓人笑話，一是拿畢業證書，二是看宋老師摘眼鏡。高一時果然是宋老師給我們上化學課，他說話風趣，把“銅汞銀鉑金”的口訣變成“輕重工人（我們方言中人與銀同音，都念凝）上北京”，弄得我現在記熟了這句話，再琢磨老半天，才能想起從銅到金的排列順序。可是他一直沒有表演他的保留節目，課間常常猜著他什么時候才動手。
我的化學成績全班最差，卻鵲占鳩巢，當著化學課代表，所以跟宋老師比較熟悉，多次想開口請他表演摘眼鏡，卻又不敢冒昧提出來。
終于他對我們記誦分子式的熟練程度不滿意了，要告訴我們熟能生巧的道理，就伸出右手去摘眼鏡。
他的并在一起的拇食二指忽然分開，笑嘻嘻地用食指點點自己的眼鏡，意思是他這個著名的動作就是熟能生巧的結果。我相信那時我們全班同學的心都怦怦直跳，從來沒有那么專注于老師的講授，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的兩只手指突然跳過去，捏住眼鏡腿，倏地摘下，又倏地戴上，如電石火光一般。他笑著說：“就這樣。”
雖然他表演得這樣潦草，可是我們還是縱情大笑起來，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都放下了心：中學時代的一件頭等大事，總算完成了。只有一個同學因為那天生病沒有來上課，遺憾得差點掉眼淚，我們勸都他說，也許過幾天宋老師又會表演一次。但心里都知道，除非這位同學留級，否則再也看不到宋老師表演了。
下課后，隔壁班的同學問我們上什么課那么開心，聽說是化學課，就說：“宋老師摘眼鏡了？在我們班前天就摘過了！”我想，原來宋老師這樣偏心，一定是我這個化學課代表成績太差的緣故，連累了全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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