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賞析：波斯婆婆

　　我始終沒能弄清楚那是種怎樣的小花。朋友指著一片星星點綴的草地說：“這就是波斯婆婆那。”我只注意到她氣若蘭花，眼光只稍稍掠過那些粉的、白的、藍的小巧細弱的花。我再也沒見過那些花兒和一片那樣的草地，但是這個名字在我腦際揮之不去了：“波斯婆婆那，波斯婆婆那……”似咒語般，讓我著迷。我常常會在腦海中構筑一片那樣的草地：有一種叫做波斯婆婆那的小花，還有大片大片完整的陽光，有一群快樂的人，有很多很多明朗溫暖的笑容。

　　這種在腦海中波濤一般洶涌時時要卷土重來的景象那么真切，好像我真的曾經擁有過一樣。我是真的擁有過嗎?我不是只偶爾路過一次，不是只匆匆瞥了一眼嗎?波斯婆婆那，波斯婆婆那……這也許只是某個人在某一種心情的驅使下遇見那些無名的小花并用如此的詞語造出的名稱吧，然后在越來越多的人之間流傳，引起這些人無窮無盡的幻想。夢見童年的小搖車，夢見老人的白發和溫暖的笑容，夢見遙遠的地方和不能到達的時光。有一棵金色的大樹——那也許是陽光和樹葉恰到好處的合作給人的幻覺——站在大草原的邊緣，閃著美麗的光問孩子：你要什么?孩子明亮的眼睛仰望這棵漸漸老去的'樹，他的脖子微微發酸，他感到那新鮮的血液在體內發燙、沖蕩，于是他說：我要奔跑。大樹抖動厚重的金葉子，笑著說：去吧，孩子。

　　孩子真的就開始了他肆意的奔跑。多大的草原啊!好像可以永不停歇地跑、跑、跑!好像永遠有漫長的路程才能到一個叫“盡頭”的地方。孩子快樂極了，他的腳掌親吻大地，他的頭發在歌唱的風中翻飛。他路過許多河流也許還有花朵可是他不曾停下。他在這無止盡的奔跑中感到暢意。可是他偶一回頭，看見那棵金色的樹，還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它的目光仿佛也不曾離去。孩子突然被那遙遠的光芒刺痛了眼睛，忍不住哭了。很多人在大街上或者家中熱鬧地相聚。唧唧喳喳的小女孩跑到陽臺上。有無數朵煙花在空中綻放，它們漸漸消隱的時候小女孩覺得心疼。小女孩翻遍所有的口袋可是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她只好閉上眼睛。她聽見很多炸裂的聲響，伴著那聲響心中有些奇異的花朵鉆出土壤，它們各自成長、盛開。小女孩欣喜地睜開眼睛，可是漫天的煙花仍舊墜落、逝去。

　　小女孩竟然無言了。有一群孩子在麥田里嬉戲。他們的眼睛透明閃亮，臉上有層細密的汗珠;他們身上流淌著快樂;他們聞得著麥香，看得見極高極高處的陽光。他們仿佛什么都無所謂地嬉戲。他們臉上有同一種笑容一一像金色大樹的光芒或者綻放的煙花;他們心里有同一種淚水一一像小男孩的哭泣或者小女孩的沉默。他們手拉手站在燦爛的麥田里。黑夜降臨的時候他們做了同一個夢。夢見不像自己的自己來到一片美麗的草地，那里開滿小巧細弱的濱紛的花。夢里面他們有些恍惚，有一個聲音隱約地響著，那仿佛是一種奇異的花的名字。白天到來，孩子們繼續嬉戲，他們也許忘了那個夢，這白天奪目的太陽決不重復黑夜的夢境。可是那個夢卻夜夜歸來。多年之后當他們真的路過那樣一片草地時，是真覺得恍惚了。那時，也許他們早就忘了曾經肆意的奔跑、易逝的煙花了，但是那些共同的笑容和淚水一定還刻在他們心上，刻在波斯婆婆那柔弱的花瓣上。那么這波斯婆婆那，在銘刻了那么多點滴之后，還是一朵簡單的小花嗎?童年的小搖車，老人的白發和溫暖的笑容，遙遠的地方和不能到達的時光……有那樣一片美麗的草地，波斯婆婆那向陽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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